原标题：讲述古蜀文明何以“星耀中国” 三星堆、金沙文物闪耀上博东馆

“星耀中国：三星堆·金沙古蜀文明展”现场展出的文物。

来自金沙遗址博物馆的十节玉琮。

　　彰显了古蜀人高超铸造技艺的金面罩青铜人头像、有着矫健身姿和微微后翘臀部的竖披发青铜人像、给人薄如蝉翼之感的黄金面具、泛着温润而幽暗光芒的十节玉琮……将目光投向中国西南地区，在悠悠的历史长河中，诞生于此地的古蜀文明璀璨而独特，其出土文物更是令人过目难忘。

　　四川与上海，相距数千里，却江水相连、渊源深厚。坐落于浦江东岸的上海博物馆东馆，正在用一场盛大而精美的古蜀文明展览，拉开该馆“开放三部曲”的序幕。

　　2月2日，备受瞩目的“星耀中国：三星堆·金沙古蜀文明展”，在新启用的上海博物馆东馆揭开面纱。作为迄今为止古蜀文明考古出土文物在四川省外最大规模、最高规格的阵容，本次展览共计展出363件/套文物，汇集了最新考古发现，最新文物修复成果。

　　在该展正式与观众见面前，华西都市报、封面新闻记者采访了该展策展人、上海博物馆研究馆员胡嘉麟，听他讲述这场汇聚如此多高规格文物的大展是如何“炼成”的。

　　揭示古蜀文明内涵

　　三大主题为展览“划重点”

　　2月2日，历时6年多打造的上博东馆全面建成开放。这座以“世界顶级的中国古代艺术博物馆”为主要定位的博物馆，将构建海内外体系最完整的中国古代艺术通史陈列。当天，“何以中国”文物考古大展系列第三展“星耀中国：三星堆·金沙古蜀文明展”在东馆第一和第二特展厅展出，揭开开馆序幕。

　　作为上博东馆开馆的首个特展，其重要性不言而喻，为何上博选择以古蜀文明作为该馆特展的开端？古蜀文明为何如此重要？展览又如何叙述隐匿于历史烟云中的古蜀往事？采访中，胡嘉麟首先谈到了展览缘起的契机。

　　“其实，从2022年开始，上博就推出了名为‘何以中国’的系列大展，‘三星堆·金沙古蜀文明展’正是该系列的第三个特展。”胡嘉麟介绍，此前的展览中，分别展示了以夏商周三代文明为核心的中原文明，和以崧泽文化、良渚文化为核心的长江下游文明。

　　这次他们把视线转向了位于长江上游的四川，叙述古蜀文明的面貌和特点。“三星堆遗址新一轮发掘出土的不少文物，可以说更新了我们对于蜀地的认知，也受到全国人民的瞩目。我们希望通过展示国内不同区域的文明，让观众感受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格局。”胡嘉麟说。

　　以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为代表的古蜀文明，不仅是长江上游文明发展的高峰，也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在“三星堆热”成为话题的当下，要面对来自全世界的文博迷，讲述古蜀文明的来龙去脉，和这一区域文明独特而绵长的历史，上博又是如何做到的？展览采用了“天行乾道”“地势坤物”“人和明德”三大主题单元，向公众全面揭示古蜀文明的面貌、内涵和特点。

　　“我们在构思展览时，其实没有像别的古蜀文明展览一样，通过时间框架讲述。”胡嘉麟直言，在有限的展厅空间内，很难将博大的古蜀文明呈现得面面俱到。于是，展览通过挖掘文物本身的文化内涵，对其重新进行了组合，来呈现所表达的三大主题。“我们想通过这三大主题，勾画出古蜀文明的‘重点’，告诉观众古蜀文明的文化特点、内涵到底是什么。”

　　重点讲述古蜀文明神灵崇拜和精神信仰的“天行乾道”；反映了古蜀文明上层建筑各种物质文化关系和交流的“地势坤物”；展现古蜀文明社会生活、族群构成、祭祀礼仪制度的“人和明德”……在展览的单元设计中，观众能看到暗藏其中的中国古代传统哲学观念——“三才”，即“天、地、人”。“希望通过这三个维度，从不同的层次解析古蜀文明，展现其文化面貌和文化特点。”胡嘉麟解说道。

　　十节玉琮“回归故里”

　　三星堆新发掘文物首次亮相

　　文物承载着灿烂文明，作为讲述古蜀文明的展览，自然要通过文物背后所承载的历史文化展现蜀地独特的文化印记。漫步“星耀中国：三星堆·金沙古蜀文明展”展厅中，不仅有展现古蜀文明独特创造性的青铜器、发出耀眼光芒的金器、晶莹温润的玉器，还有与二里头文化“撞款”的陶器……

　　据介绍，展览集结了四川省12家及国内其他地区16家文博机构的精品文物，约三分之一的展品为最新考古发现，其中有的文物是首次亮相，有的文物是首次出川展出。譬如，十节玉琮就是来自金沙遗址博物馆的国之重器，这件文物是金沙开馆后首次离馆展出。金沙遗址一共出土了2000多件玉器，类型丰富、形制多样，这件十节玉琮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件。

　　“这件文物能够来上海展出，可以说承载着非常重要的意义。”胡嘉麟说，学界普遍认为，十节玉琮并不是蜀地所产，而是良渚文化的典型器物，其跨越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和数千里的空间，从长江下游的良渚文化出发，跋山涉水来到蜀地，埋藏在金沙遗址中。“可以说，这件玉琮在三千多年后，首次‘回归故里’。这件文物，也体现了长江下游与长江上游之间非常密切的文化联系。”同时，这件玉器玉质平滑光润，质地温润透明，“就算放在良渚文化的区域来看，都是一件极为上乘的礼器”。

　　此前，上海与四川在文物保护领域开启了全面合作。而部分最新考古发掘的三星堆文物由上海博物馆完成修复后，也在此次展览中首次公开亮相。胡嘉麟说起了一件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人头像，上海博物馆在清理这件文物时，还从其中清理出了一件由象牙制成的虎头龙身小雕像。“我们也没想到，青铜人头像的内容大有玄机。清理出的这件虎头龙身象牙雕像，龙身非常纤细，这与三星堆出土的青铜虎头龙身像极为相似。这件文物也是首次亮相，目前在三星堆博物馆都看不到。”

　　长期以来，三星堆遗址以造型独特的青铜器、金器著称，而金沙遗址以琳琅满目的玉器闻名。在展览中，除了展出铜器、金器、玉器等知名度高的古蜀文明器物外，还展出了金沙遗址的商周石虎、石蛇、跪坐石人像，更有来自三星堆遗址的陶盉等器物，涵盖的种类极为齐全。其中，有一件金沙遗址出土的象牙亮相，庞大又完整的象牙吸引了无数观众目光，更刷新着观众对于蜀地的理解。

　　“以往来说，古蜀文明的展览有青铜器、金器、玉器，基本上可以说‘撑’起来了。但此次展览，我们展出了三星堆的陶器，因为在考古学中，对于族属的判断、文化交流和演变，都是以陶器来进行辨识的。而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陶器如陶盉，是二里头文化中的典型器物，其反映了古蜀文明和中原文明之间的关系。还有来自金沙的跪坐石人像，人像双手被绳索反缚，两边还有石虎、石蛇，构成了当时古蜀人进行祭祀的场景，这也很重要。”胡嘉麟表示。

　　借展之路长达1.6万公里

　　呈现古蜀文明的独特性包容性

　　造型夸张奇特的青铜人像、高贵神秘的黄金面具、多样又复杂的铸造形象……在展览中与精美的古蜀文物擦肩而过时，观众自然会惊叹于古蜀人出乎意料的想象力和奇特的创造力。与此同时，湖北秭归出土的太阳神人石刻像、湖南岳阳出土的兽面纹青铜尊等文物，也被陈列在展厅中。这些文物静默无声，却又仿佛诉说着不同地域与蜀地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　　近年来，从三星堆“再醒惊天下”后，因出土文物的独特造型，总能听到关于三星堆和古蜀文明的疑问和猜想。古蜀文明是“天外来客”吗？胡嘉麟说，只要观众细细留心展厅中的文物和展板上的资料介绍，就会知晓古蜀文明从来不是孤立的文明，更不是凭空诞生的，它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重要组成部分，更具有强大的包容性和延续性，因此展览也着力呈现出古蜀文明与不同族群和文化的交流互动。

　　“在‘天地人’三大板块中，每个板块都有大量反映古蜀文明和周边地区相互交流内容的体现。”在“地势坤物”主题中，将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尊、青铜罍，与湖南岳阳地区出土的青铜尊、青铜罍进行了对比。“明显能看出，两地青铜器在造型纹饰上的相似，足见蜀地与周边地区所产生的广泛交流。”胡嘉麟介绍。

　　此外，在“天行乾道”单元中，湖北秭归出土的太阳神人石刻像展现出中华大地上悠久的太阳崇拜，表明这种崇拜不是三星堆和金沙遗址所独有。“太阳崇拜的观念，在长江流域起源得非常早。太阳神人石刻是目前长江流域发现最早的太阳图腾崇拜文物，属于城背溪文化时期，距今已有约8000年历史。”

　　在如此多丰富多样的文物背后，是策展团队长达1.6万公里、辗转于25个市县的借展之路，其过程漫长而艰辛，胡嘉麟更是几乎每月到一次四川，与借展单位洽谈协商。在胡嘉麟看来，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。

　　“我们为何要花如此大的心思，去做这样一个展览呢？——希望通过该展，以物证史、以史增信，让观众领略到中华文明的多姿多彩和博大精深。更通过展现古蜀文明的独特性、包容性、延续性，让观众知晓古蜀文明作为多元一体的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，从来不是孤立的、外来的。”

　　胡嘉麟还谈道，上海作为一座国际化大都市，迎接着来自海内外的游客，他相信以此展作为窗口，能让国内外的观众走进三星堆和金沙，激起他们对于古蜀文明的好奇心和兴趣。“这是我们办展的初衷。”

　　“我住长江头，君住长江尾”，“共饮一江水”的四川和上海，通过江水相连，共同孕育了悠久、灿烂的古代文明。如今，“三星堆·金沙古蜀文明展”的举办，呈现着古蜀文明何以“星耀中国”，更将两地紧密联系。

　　华西都市报-封面新闻记者 李雨心

　　图据上海博物馆微信公众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