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南丝路上寻访登相营
来源:四川日报  |  2022-06-14 08:54:3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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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个春天来到古驿站,新旧时光在这里碰撞。 喜德轩供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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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相营是南丝路上重要的驿站之一。 何万敏 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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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蓝天白云之下,城垛的斑驳仿佛记载着故事。 何万敏 摄

  几次走访登相营,都遇到下雨,最近的一次也不例外。我们驱车从喜德县到冕山镇,临近中午,雨忽大忽小。从冕山镇向北不到半个小时,便是登相营了。

  地处小相岭南麓的登相营,行政区划属于凉山彝族自治州喜德县冕山镇小山村三组。小相岭位于喜德县与越西县交界处,南来北往的商旅行走至此,须向高处攀登,一个“登”字,名副其实。传说诸葛亮南征时途经此地,并驻扎军队。他曾在此登高检视军情,登相营故此得名。当地人也称登相营石城、登相营古堡。

  南方丝绸之路西线上的零关古道,早在战国时就有雏形,它在凉山州的喜德、冕宁、西昌、德昌等地均有不少驿站。公元1466年(明成化二年),宁番卫(今凉山州冕宁县)建成三关、两营、七堡,屯兵护路,登相营驿站从此正式屯兵。零关道上的登相营开始成形兴盛,乡民们在此多以经营小客栈为生。历经明、清、民国直到喜德解放,此地均为屯兵之地,为历代重要驿站。

  零关道与登相营

  雨中,我跟随小胡从城门走进唯一的主街。两旁是低矮的土墙青瓦房,一些墙体的下半截是用石头堆砌而成,其上的土墙因此显得稳固。看得出来,历经风霜雨雪的斑驳墙体,全都沉积着时光的印记。

  登相营是零关古道的重要驿站和关隘。先秦时期,这里属于“西南夷”地。至今在与喜德县毗邻的越西县,中所镇公路边的石崖上,“零关”两个大字仍完好无损。石刻题记讲述的是,民国三年建昌道尹梁正麟到越西,听闻当地历史传说后,欣然提笔书字,再由后人刻于石崖。

  道路蜿蜒,我的文字思路也顺着这条道路在延伸。

  我供职的单位在西昌古城的中心,走不了几步,就是古城往昔最为繁华的四牌楼所在。记不清多少次,当我从南门大通楼下经过,往往会产生一种“时空穿越”的奇妙感。我知道,由于凉山所处的特殊位置,偏居中国西南,在地理上却是内陆与边缘的一个交汇点。在这个点上的西昌,从古至今是许多条驿道、马道、公路、铁路的要地。

  事实上,我文字中表述的“点”并非单个数字的实指。借用历史学家许倬云的观点,汉朝“开发西南地区有一个特殊现象,就是行政单位叫作‘道’。道是一条直线,不是一个点,也不是一个面。从一条线,慢慢扩张,然后成为一个面,建立一个行政单位……汉帝国的扩充,是线状的扩充,线的扩充能够掌握一定的面时,才在那个地区建立郡县”。

  当初,当张骞听闻“大汉帝国”有一条并不知晓的“秘密通道”时,还是大吃一惊。

  背负着神圣使命的张骞,公元前139年第一次出使西域,准备联合大月氏共同夹击匈奴。他在茫茫大漠中迷失了方向,不幸被匈奴俘虏,惨遭扣押十余年后才成功出逃。在大夏国(今阿富汗北部),张骞意外看见了“蜀布”和“邛竹杖”,得知这些东西采购自身毒(今印度)。

  公元前122年(汉元狩元年),终于归来的张骞向汉武帝报告了这一消息。他估计,身毒距离四川并不远,而且比受匈奴骚扰的丝绸之路也更安全。

  汉武帝于是将扩张的战略转向了西南,他要打通蜀身毒道,开辟一条通往大夏的新路,进而遏制匈奴。同时,通过此路将中原文化向更远的地方传播,使天子“威德遍于四海”。

  为实现对西南的有效控制,汉帝国重新整修了由蜀往西南一条早已存在的古商道。作为古代南方丝绸之路的重要支线,零关道大约是从今天的成都出发,经双流、新津、邛崃到雅安,向南经汉源,过甘洛、越西经喜德到达西昌后继续南行,从会理西南渡金沙江,过云南大姚、姚安、祥云抵达大理。五尺道、零关道,包括永昌道连在一起,便共同构成了蜀身毒道的国内部分。

  那时,登相营马铃声声

  尽管横断山东缘的群山叠嶂、江河湍急,可阻断不了人类对外界事物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,于是,交流和交融持续不断。

  天空飘着雨,云雾也遮掩了北麓高耸的小相岭。在97岁的王青美老人越来越模糊的记忆里,登相营里的上北街和下北街好似一条扁担,两头挑起了她人生中炽热的青春与从容的晚年。未满20岁时,她由越西嫁到深沟,先住九盘营,后住登相营。“从越西走到九盘营,走一天。”登相营是最后的归宿。九盘营当年也是驿站,和附近的白石营、象鼻营一样,只是规模不及登相营大。王青美是小胡的外婆,小胡当时在喜德县委宣传部工作,她说,外婆知道好多登相营的故事。

  “耳朵不好,眼睛不好,哪儿也不想去了。”刚见到王青美老人时,她太阳穴位置贴有一片绿色的树叶,她说是明目的。进屋坐下,我才发现她光着双脚。小胡解释外婆一年四季都不穿袜子,晚上睡觉脚都要伸出铺盖。老人笑笑:“年轻时走狠了,脚杆烫得很。”她回忆,“这儿的人不种庄稼,全部是开店的,天要黑了,赶马帮的就来了,叮叮当当的,热闹得很。”可以想象,那时有了这一条古道,有了走动的人群,登相营也有了许多生机和活力。

  旧时,“零关道”为驿道,道路艰险,全长500多公里。由成都到西昌有16个大的驿站,即人和骡马至少要走16天。穿行在这条道路上的运输力量,一是人力,二是畜力。人力担负货运,在山区里用背架子背,在平坝地区则用肩挑。背,便于攀登履险,可耐长途跋涉,一个青壮年脚夫,背七八十斤,一天可行几十里。挑,疾走前行,速度较快,宜短程运输。货运也有用畜力的。著名的“建昌马”虽然矮小,但善负重爬山。一个马帮少则十余匹马,多则几十上百匹马,大商家进出货物,大多包给马帮运输。一般旅客多为步行,翻山越岭全凭脚力。富裕些的旅客可雇“溜溜马”,即客户出租供旅客乘骑的马匹代步。这是一种短途客运,往往以一天的路程或某地到某地为一站。一个马夫管一至三四匹牲口,只在其家门所在那一站从事客运。雇主与马夫讲好价钱,便可上马骑行,马夫步行尾随。如果行李过重,马夫还可为旅客代背。到站以后,第二天又需重新雇马。至于有钱的达官贵人,则多乘坐“滑竿”,这是一种长途人力客运,两个健壮的轿夫抬“滑竿”,日行可达七十里。

  站在208省道边,能体会到登相营当年作为驿站的感觉,厚实的城墙把房屋围得严严实实,“城墙为条石嵌砌,依山势平面作椭圆形,四开门,地处高寒地区,城内无农业居民,只有旅店、铺房、驻军游击衙署……”(《喜德县志》)

  城墙外,一段古道在青草的掩映中依稀可辨;几块青石上,仿佛还有马蹄踏凹的痕迹。几个身穿花裙子的小姑娘在古道上玩耍,稚嫩的笑语萦绕着老城墙,旷远而缥缈。

  繁华散尽之后归于寂静

  一条大致呈南北向的公路西边就是巍巍小相岭,登相营地处小相岭南麓。

  小相岭主峰海拔4500米,彝语叫“俄尔则峨”,意为神龙出没的冰雪之峰,如今是户外探险的好去处。这里自然景观美丽,沟壑纵横,森林浓密,奇花吐艳。特别是五六月间,万亩杜鹃花次第盛开,山野披上色彩缤纷的盛装,蔚为壮观。

  由于小相岭位于喜德县与越西县交界处,意味着南来北往的商旅行走至这一段,都要向高处攀登。尤其,由南麓下行的道路十分陡险,又是从成都平原进入安宁河谷平原的要冲。《越嶲厅志》描述,“往来骑者徒步下山,易履再穿,险峻不可名状”,仅尔洛巴呷至登相营就有七处营屯以守护商旅。登相营附近,与之相连的古道,于山间依稀可辨,石块铺砌的道路反射着天光,和草甸植物形成明快的色彩反差,非常显眼,踏行道上,弯弯曲曲的线条引人思古。谁能想到,景致迷人的过往,倾注了多少人的力量与血汗。

  站立高处,眼前的登相营寂静安详:四周有670米用条石嵌砌的城墙,基本上呈椭圆形,只是有的地方杂草丛生遮掩了墙基,有的地方被居民堆放柴火,形状轮廓不尽完整。我们对着资料看到:现存墙高4米、宽2米,墙顶设垛眼,每间隔0.5米设有一个1.6米高的垛眼。城墙设置四门,南北城门高6.1米,东西城门高5.5米。资料上所述北门外建有的内外合围形似鱼头的瓮城,现存只有一些残垣断壁。城堡内的明代建筑有炮台、狱卡、寺庙、戏台等,过去,旧城内每一条街上几乎都有骡马客栈,现在已难觅踪影,这让人颇感历史沧桑。

  从登相营顺河南行即可抵达孙水河北的冕山,兀然耸立的冕山呈方形。《史记》中说司马相如开西南夷,“桥孙水,以通邛都”,即说的是在这条河上架桥。孙水现名泸沽水,是安宁河的东源。孙水河南北的盐井哨、泸沽驿,亦是历代护桥守军的哨地。

  今天的地图上,登相营位于凉山州喜德县2207平方公里的版图内。喜德的彝语称“夕夺拉达”,意指制造铠甲的地方。因“夕夺”近似汉语谐音“喜德”,1953年2月25日建县时,经各族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一致通过以“喜德”为县名。

  近年,在登相营居住的大部分汉族居民都去了喜德县城或者州府西昌,原先分散住在高山的彝族同胞则购买了他们的老房子住下。可喜的是,无论汉族还是彝族,安居于登相营的人都能和睦相处,共同守护着这方繁华散尽归于寂静的家园。(何万敏)

编辑:唐浩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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